《西游記》第六十八回,講唐僧師徒來到朱紫國,恰遇國王患病,出榜招醫(yī)。榜上寫著:“朕西牛賀洲朱紫國王,自立業(yè)以來,四方平服,百姓清安。近因國事不祥,沉疴優(yōu)枕,淹延日久難痊。本國太醫(yī)院,屢選良方,未能調治。今出此榜文,普招天下賢士。不拘北往東來,中華外國,若有精醫(yī)藥者,請登寶殿,療理朕躬。稍得病愈,愿將社稷平分,決不虛示。為此出給張掛,須至榜者。”孫悟空見狀,生出“等老孫做個醫(yī)生耍耍”的想法,便把榜文揭了。
孫悟空在朱紫國文武眾卿的陪同下來到皇宮,那國王聽他聲音兇狠,見他相貌刁鉆,唬得跌倒在龍床之上,慌得女宮內宦急將國王扶進內宮,不肯讓孫悟空看病。眾官都嗔怨孫悟空:“這等粗魯村疏!怎敢就擅揭榜!”孫悟空聞言說道:“醫(yī)門法理至微玄,大要心中有轉旋。望聞問切四般事,缺一之時不備全:這一望他神氣色,潤枯肥瘦起和眠;第二聞聲清與濁,聽他真語及狂言;三問病原經(jīng)幾日,如何飲食及生便;四才切脈明經(jīng)絡,浮沉表里是何般。我不望聞并問切,今生莫想得安然。”太醫(yī)院官聞此言,對眾稱頌孫悟空說得在理。眾官依此言,叫近侍傳奏國王,讓孫悟空替他看病。
太醫(yī)院官為什么聽到孫悟空說到望聞問切就說他說得在理呢?
望、聞、問、切是傳統(tǒng)中醫(yī)的診斷方法。望又叫視診,就是醫(yī)生仔細觀察病人的面部表情、皮膚的顏色、走路的姿態(tài)、精神的狀態(tài)等很多外部細節(jié),發(fā)現(xiàn)一些對診斷大有助益的體征。比如一個病人精神萎靡不振,面容憔悴,臉色灰暗、蒼白,眼光無神,那表明他可能患有嚴重的結核病、惡性腫瘤或者肝硬化等長期慢性疾病。又如一個病人走路時起步困難,而一旦走起來,便身體前傾,踏著小碎步急速前行,想停也停不下來,說明他可能患有震顫麻痹。聞就是聽其聲音,聞其氣味。聽病人的語聲、呼吸、咳嗽、啼哭等身體各部分產生出來的聲音。如病人的肚子中“咕咕”聲不斷,表示他的腸道中可能有細菌感染了。聞病人身上的氣味,如腳臭,說明患者多汗或腳癬合并感染;大蒜味,可能是有機磷農藥中毒;爛蘋果味,可能是糖尿病酮中毒。另外還有一些特異性較強的氣味,如精神錯亂病人身上有老鼠味,麻風病人有禽類羽毛味,鼠疫患者有蜂蜜味,傷寒病人有熱面包味等。問就是問病人的發(fā)病原因及病變部位和一些不適表現(xiàn)。如病人哪里疼,什么時候開始的,吃過一些什么食物,飲食狀態(tài)如何,小便是什么顏色,睡眠狀況怎樣等等。通過問,可以了解到許多望、聞不到的情況。切就是切脈,又叫脈診。就是探其脈象,查出病癥。脈象就是醫(yī)生用手指感覺出來的脈搏形象,它包括動脈搏顯現(xiàn)部位的深淺、速率的快慢、強度的大小、節(jié)律的均勻與否等等。正常的脈象是不浮不沉、不快不慢、中和有力、節(jié)律均勻的,稱作“平脈”,有病時的脈象叫做病脈。由于人體的重要疾病變化都會在不同程度上影響循環(huán)系統(tǒng)的功能,而脈象的情況又因循環(huán)系統(tǒng)的情況改變而不同。因此,不同病癥常出現(xiàn)不同的脈象,醫(yī)生通過切脈就可診斷病人的病癥。 醫(yī)學教.育網(wǎng)搜集
望、聞、問、切四大診法是我國戰(zhàn)國時期的名醫(yī)扁鵲總結出來的診斷疾病的方法。
扁鵲,原名秦越人,戰(zhàn)國初年齊國勃??つ荩ń窈颖笔∪吻鹂h北)人。大約生于周安王元年(公元前401年)前后,死于周郝王五年(公元前310年)。他年輕的時候,曾在一家旅店里做管理人,當時有個名叫長桑君的醫(yī)生,時常到這家旅店里來住宿,和扁鵲成了朋友。扁鵲就從他那里學會了醫(yī)術。由于扁鵲虛心好學,鉆研刻苦,逐步掌握了精湛的醫(yī)術和多種治病的方法,且他熱心為群眾治病,深受群眾的歡迎和愛戴,成為名噪各地的良醫(yī)。群眾稱他是傳說中能使人“起死回生”的黃帝時代的名醫(yī)扁鵲再世,就送他這一稱號,到處流傳,逐漸代替了他的真名。
在民間,廣泛流傳著扁鵲診斷疾病的神奇故事。司馬遷寫的《史記》中有這樣一個故事:有一次,扁鵲到齊國行醫(yī),見到了齊桓侯。他觀察了桓侯的氣色后說:“看您的樣子,象是已經(jīng)有了病,不過現(xiàn)在病還在皮膚部位,還不算重,要及早治療才好,否則病會加重的。”桓侯卻不以為然地說:“我感覺很好,一點兒病也沒有。”過了幾天,扁鵲又見到了桓侯,對他說:“您的病已侵入血脈了,如果不治,恐怕要惡化。”桓侯仍不在意,不肯醫(yī)治。又過了幾天,扁鵲再次見到桓侯說:“您的病已深入到了腸胃間,如果再不治,還會繼續(xù)加重。”桓侯認為扁鵲故意找他的麻煩,很不高興,干脆不理扁鵲了。大約又過了十天,扁鵲見到齊桓侯后,一言不發(fā)就退出去了?;负钣悬c奇怪,便派人去問扁鵲。扁鵲說:“桓侯的病開始在皮膚,用熨貼法可以治愈;后來病在血脈,也可以用針灸治療;再后病入腸胃,還可以用藥酒、湯劑來治療;現(xiàn)在桓侯的病已侵入骨髓,已經(jīng)不可救藥了。所以我也就不再勸他治了。”幾天以后,齊桓侯的病果然發(fā)作起來,派人去請扁鵲,這時扁鵲已經(jīng)離開齊國了。齊桓侯諱疾忌醫(yī),一再貽誤病情,終于被病魔奪去了生命。
還有一次,他帶領弟子到虢國行醫(yī),正遇上虢國為太子籌辦喪事。扁鵲到宮門前向中庶子(太子的侍官)打聽太子患病和死亡的情況。中庶子回答說:“太子是得了急暴病而死的,已經(jīng)有半天時間,還沒有入殮。”扁鵲又詳細詢問了太子的癥狀和死后的情況,認為太子不一定是真的死去,就要求入宮救治。扁鵲入宮后給太子仔細地切了脈,發(fā)現(xiàn)太子還有極微弱的脈搏跳動和緩慢的呼吸,大腿根還略有溫感,斷定太子患的是一種“尸蹶”癥(類似現(xiàn)代的“休克”),并沒有真的死去。于是,他就叫徒弟在太子頭部“百會”穴扎了一針,不一會兒,太子果然漸漸蘇醒過來。接著扁鵲又讓徒弟用熨貼法交替熨太子的兩腋下,太子慢慢地可以坐起來了。以后又用湯液調理了二十多天,太子就完全恢復了健康。
這兩個故事,生動地說明了扁鵲望診和切診的高超本領。
在《西游記》的這個故事里,作者借孫悟空之口,說出望、聞、問、切的一番道理,實質上是在宣傳中國古代傳統(tǒng)醫(yī)學的診斷方法。
接著,作者又通過唐三藏之口,說出了中國古代幾部有名的醫(yī)學著作。 醫(yī).學教育網(wǎng)整理
國王剛宣孫悟空進宮診視,唐三藏卻加以阻止,說:“你那曾見《素問》、《難經(jīng)》、《本草》、《脈訣》,是甚般章句,怎生注解,就這等胡說散道,會甚么懸絲診脈!”唐僧提到的這四部書,就是中國古代醫(yī)學的代表之作。
《素問》是《黃帝內經(jīng)》(簡稱《內經(jīng)》)的一部分。《內經(jīng)》是我國現(xiàn)存最早、內容比較完整的一部醫(yī)學理論和臨床實踐相結合的古典醫(yī)學著作。成書約在戰(zhàn)國時期公元前三世紀前后。這部著作并非出自一時一人的手筆,而是在長時期內由許多人參與編寫而成的。原書18卷,包括《素問》和《針經(jīng)》(唐代以后的傳本把《針經(jīng)》改稱《靈樞經(jīng)》)各9卷,后人補輯編次為《素問》24卷81篇,《靈樞經(jīng)》12卷81篇?!秲冉?jīng)》在樸素的唯物主義觀點指導下,以論述中醫(yī)基礎理論為重點,兼述衛(wèi)生保健、臨床病癥、方藥、針灸等多方面內容,為中醫(yī)的學術理論體系奠定了廣泛的基礎。
《難經(jīng)》是以總結扁鵲的醫(yī)療理論和經(jīng)驗為主的一部古典醫(yī)學名著。扁鵲生前一共傳授了九個弟子,他的高明醫(yī)術靠這些弟子流傳下來。到了漢代,有人把扁鵲的醫(yī)療理論和經(jīng)驗加以整理,并加上后人學習的心得,寫出了《難經(jīng)》這本書。
《本草》是藥物學著作的總稱。早在新石器時代,人類已經(jīng)有了原始的農業(yè),對各種農作物和天然植物的性能逐步有所了解,對它們的藥用性能也開始有所認識。據(jù)記載,古代有“神農嘗百草”的傳說,指的就是當時用藥都是通過人體自身的試驗來了解它們的治療作用的。春秋時期的《詩經(jīng)》中,就已經(jīng)記載了一些可以做藥的植物。兩千多年前的《山海經(jīng)》更明確地提到120多種藥。由于古代的藥物主要來自自然界的植物,因而人們把藥物學著作稱作“本草”。大約到漢代,我國出現(xiàn)了一本專講藥物的書《神農本草經(jīng)》。這是我國現(xiàn)存最早的藥物學專著,書中記載藥物365種,分成上、中、下三品。這部書對每一味藥的產地、性質、采集和主治的病癥,都有詳細的記載,對各種藥怎樣互相配合應用,以及簡單的制劑,都作了概述。到了南北朝時期,南朝博物學家陶弘景總結整理出了《本草經(jīng)集注》一書,共得藥物730種。陶弘景還首創(chuàng)出了按治療性能對藥物進行分類的方法。到了唐代,由政府主持編修了一本藥物學著作《新修本草》,在唐高宗顯慶四年(公元659年)編修完畢。書中共載藥物844種,分九類。該書圖文并茂,是我國古代的第一部藥典。到明代,著名藥物學家李時珍著成舉世聞名的《本草綱目》。這部巨著編成于明神宗萬歷六年(公元1578年),共52卷,記載藥物1892種,收入方劑11000首。
《脈訣》是根據(jù)《脈經(jīng)》而編成的歌訣?!睹}經(jīng)》是晉代名醫(yī)王叔和綜合前代有關脈學的知識和經(jīng)驗寫成的,是我國現(xiàn)存最早的脈學專著。書中把脈分為二十四種,對每種脈象作了說明,并且敘述了各種切脈方法和多種雜病的脈癥,把脈診和病癥進一步結合起來,使脈學成為更加實際的學問。孫悟空把毫毛變的絲線定為各條長二丈四尺,按二十四氣托于手內,就是暗喻人體的二十四種脈。后來,高陽生把《脈經(jīng)》編成歌訣取名《脈經(jīng)》,內容通俗,便于記誦,所以流傳很廣。 醫(yī).學教.育網(wǎng)搜.集整理
接著,《西游記》第六十九回就講孫悟空為朱紫國王切脈,并根據(jù)脈象推斷出國王的病情。“陛下左手寸脈強而緊,關脈澀而緩,尺脈芤且沉;右手寸脈浮而滑,關脈遲而結,尺脈數(shù)而牢。夫左寸強而緊者,中虛心痛也;關澀而緩者,汗出肌麻也;尺芤而沉者,小便赤而大便帶血也;右手寸脈浮而滑者,內結經(jīng)閉也;關遲而結者,宿食留飲也;尺數(shù)而牢者,煩滿虛寒相捧也。”孫悟空的這一推斷,就是我國古代對脈象研究的反映。
所謂脈象,就是醫(yī)生用手指感覺出來的脈搏形象,它包括動脈搏顯現(xiàn)部位的深淺、速度的快慢、強度的大小、節(jié)律的均勻與否等等。正常的脈象是不浮不沉、不快不慢、中和有力,節(jié)律均勻的,稱作“平脈”,有病時的脈象叫做病脈。不同的病癥常出現(xiàn)不同的脈象。我國古代醫(yī)學對于脈象的研究是很細致的?!秲冉?jīng)》已經(jīng)記有十多種脈象,《脈經(jīng)》總結了二十四種,以后的脈書甚至記述多達三十多種或更多。如浮、沉、遲、數(shù)、滑、澀、虛、實、濡、芤、緩、弱、結、代、促、緊、弦、洪、細、微等等。古代醫(yī)家常根據(jù)脈象推斷病情。如“遲”脈是指一息脈跳四次以下(每分鐘不足六十次),表明病屬“寒”性,機體氣血運行不正常。“澀”脈是脈搏來去艱澀的脈象,多表明有氣、食、痰等阻滯脈道,氣血運行不暢,孫悟空為朱紫國王治病,正是通過切脈探出脈象,再由脈象分析出病因,綜合診斷出結果。是我國古代醫(yī)學的突出成就之一——脈診的具體反映。
診斷出了病情,就要根據(jù)病情配藥。《西游記》里,通過孫悟空、豬八戒、沙僧三人配藥時的對話,總結了幾味藥的功能。沙僧乃道:“大黃味苦,性寒無毒,其性沉而不?。黄溆米叨皇?,奪諸郁而無壅滯,定禍亂而致太平,名之曰將軍,此行藥耳,但恐久病虛弱,不可用此。”行者笑道:“賢弟不知,此藥利痰順氣,蕩肚中凝滯之寒熱。”八戒道:“巴豆味辛,性熱有毒,削堅結,蕩肺腑之沉寒,通閉塞,利水谷之道路,乃斬關奪門之將,不可輕用。”行者道:“賢弟,你也不知,此藥破結空腸,能理心膨水脹。”“鍋灰各為百草霜,能調百病。”通過對這幾味藥的藥理分析,充分說明了我國古代的藥物學成就。
后來,孫悟空用大黃、巴豆、鍋臍灰、馬尿做成烏金丹,讓國王服下。按小說所述,國王是在端午佳節(jié)被妖精賽太歲搶走了他的皇后金圣宮,他為些著了驚恐,把那粽子滯凝在內,況又晝夜憂思不息,才得此病,粽子是用糯米做的,是不易消化之物。人受驚嚇和風寒,容易造成腸胃不暢,加之食用了許多的不易消化之物,就出現(xiàn)消化不良之癥。孫悟空制的烏金丹中的成分,馬尿腥腥躁躁,人聞后就想吐,大黃、巴豆都是瀉藥,鍋臍灰的主要成分是炭粉,具有吸附作用,能吸附人體內的一些毒素。因此,國王服下烏金丹后,“腹中作響,如轆轤之聲不絕。即取凈桶,連行了三五次”。凈桶內“說不盡那穢污痰誕,內有糯米飯團一塊。”國王的腸胃通暢了,便服了點米飲,“漸覺心胸寬泰,氣血調和,就精神抖擻,腳力強健”,可謂藥到病除。后來,孫悟空又降伏了妖精賽太歲,幫國王救回了金圣宮,徹底解除了國王的心病。
孫悟空能夠對癥下藥、對癥醫(yī)治,從藥理和心理雙方面診治病人,真可算得上是一位“名醫(yī)”。孫悟空為朱紫國王治病,較深刻地反映了我國古代醫(yī)藥科學技術的成就。
但是,《西游記》里也間接地批評了一些中醫(yī)的保守思想。有些醫(yī)家對一些好的藥方保密,不愿向外透露,使得這些藥方不能流傳。這可以從孫悟空的行為中反映出來。太醫(yī)官請孫悟空開藥方,孫悟空卻“不必執(zhí)方,見藥就要”,害得太醫(yī)官叫人收了八百八味藥,共二千四百二十四斤。他叫太醫(yī)官收這么多藥的目的,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他那太醫(yī)院官都是些愚盲之輩,所以取這許多藥品,教他沒處捉摸,不知我用的是那幾味,難識我神妙這方也。”從商業(yè)的角度看,在那沒有知識產權保護的年代,對一些商業(yè)秘密還是應當保密的,孫悟空這么做情有可原。但從醫(yī)學傳播的角度看,就不便于醫(yī)學知識的普及和推廣,孫悟空這樣做,就有點不應該了。